[全职高手/叶黄]知乎:说说那些给你留下深刻印象的陌生人
谢邀。
我是一名出租车司机,坐标杭州。
从事这个职业七年,我载过各种各样的客人,并且和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闲聊过。
有时哈哈大笑,有时话不投机。
但这都是些小事。
因为往往在他们下车没多久后,我就会忘了他们的样子。无论是年龄还是长相,或是刚刚在车上聊过的喜好。
没办法,我的职业使得我能够接触到许多人,而我的记忆上限则决定了我可以记住些什么。
说到记住,七年里头,确实有那么几位乘客给我留下了较为深刻的印象,其中一个男孩子尤甚。
那时候是冬天,别看杭州是个南方城市,冬天却是实打实的冷。特别是在夜里,北风一吹,那寒意就飕飕地往骨头里钻,冻得人直打哆嗦。那天晚上路上没什么人,我开着车无聊地在凤起路那一带晃,晃了大概有二十多分钟,才看到前方有人在挥手,于是将车开过去,靠在路边停了下来。
车窗落下,借着路灯的光我看清了那个男孩子的模样。黄头发大眼睛,穿着件蓝外套,脖子上还围了条很长的围巾,看起来非常乖。
他给我报了个武林广场附近的地名问我带不带,我说成,他便道:“谢谢师傅啊。”随后拉开车门上了车。
我心想着这小孩挺有礼貌的,朝他笑了笑。那时候我怎么都没想到,这是他对我说过的,最短的一句话。
他是个话痨。
打他上车那一刻起,就开始不住地和我讲话了。我自诩是个话多的人,平时和朋友们吹牛也属于热场子的那类,但在他面前的确是小巫见大巫了。他兴奋地告诉我,他要去见一个朋友,虽然那个人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很久,非常欠揍,但看在那个人主动联系自己的份上,他就大人有大量地原谅一回吧。
我笑道:“喜欢的人啊?”
他连忙反驳了有八百来字,最后总结:“谁会喜欢那种死宅脸T啊。”
我不置可否。
他不知道,他在和我形容那个朋友的时候,眼睛里是发着光的。
当然,这一切是我从后视镜中看到的,我并没有违反交通规则,请大家不要举报。
最后车停在一家网吧的门口。
他用粤语跟我道谢,我看着他的那两颗小虎牙,突然有点好奇,以他那个说话频率,真的不会磨到自己的嘴巴吗?
我一开始记住他是因为他的话痨,后来则是因为有天在电视上看到了他。
他算是个挺有名气的人吧,具体的大家也不用猜了,我不可能说的。
好,继续往下讲。
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碰见过他,一直到三年多前。
那年发生了很多事,什么房价涨得飞快又马上跌得厉害,西安某处发现了新的墓葬群,长江以南的某个大坝开始施工,中国电竞在世界邀请赛中拔得头筹。
当时是八月份,晚上十点多吧,我在那个网吧门口遇到了正在打车的他。他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,至少和我第一次见他相比,他没那么有活力了。
他背着个旅行包,见我停在他面前,便默默打开车门,默默坐了进去。
我看见他眼里有红血丝,大概是没休息好吧。
车里太过安静,我想了想,打开了车内广播。
里面正好播到对某个国家级运动员的采访。
听了有两分钟左右吧,他突然开口说:“师傅,您这儿可以上网搜歌的吗?”(对了,在这之前他一直盯着自己手机的屏幕,重复着解锁和锁屏两个动作)
我应道:“可以啊,你要听什么?”
他说了个歌名,我照着搜,是个男声唱的,挺好听。时间过得太久我忘记那歌叫什么名了,只依稀记得里头有一句好像是“或许我也等待太久忘了动作,伸出双臂时请不要怪我笨拙”。
好听是好听,就是太容易让人感到难过了。
一首歌四分多钟,播完后车里又恢复了安静。他深吸了口气,再次按亮手机屏幕。
我听到他发了个语音消息。
“YX,算了吧。”
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。
只不过每当想起他发那条消息时的神情,我就会同时想起一句话,是老人与海里面的。
“你都累到骨头里去了”。